第三章 刹车失灵,陈虎与陶素玲滚下山崖──焦鹏远为住房超标准500万装修而担 心──公安局长蒋大宾到焦鹏远的洋房报告李浩义、陈虎、陶素玲失踪──陈虎 向陶素玲尸体发誓──焦鹏远的秘书沈石聆听郝相寿谈“秘书经”──S~ 省公安厅发来传真,告知李浩义被拘留──焦鹏远大怒:从我鼻子底下抓人连招 呼也不打──市长林先汉与市长助理发生口角 1 柏油路沿山势左拐右弯,一路下坡。 这里比市区底5度,树枝刚刚转绿。傍晚山风阵阵,陶素玲打了个冷 颤。 对面驶来的一辆卡车闪着车灯呼啸擦过。 “陈虎,放段音乐听听,怪阴森的。” 陈虎双手扶着方向盘,两眼盯往前方,不耐烦地说: “你免了吧。这段下山路很危险,有连续急转弯,开车时稍不留心,就会 撞车,滚到山下。事故多发区,别跟我说话。” 汽车进入弯道,陈虎刹车减速,突然发现刹车失灵。他紧踩几脚,没用。 他心间骤然收紧,口叫一声: “刹车没有啦!” 两辆手扶拖拉机迎面驶来,吉普照直朝它□ .... 摔下山坡的陈虎脑袋撞在一块石头上,没有再往下滚,因头部受到剧烈的 震荡而昏死过去。 第三天上午他才醒来。 他睁开眼睛,强烈的阳光使他意识到自己还活着。挣扎着抬起脑袋,又无 力地落下,脖子不听使唤。他吃力地抬起胳膊,摸摸脑袋,头部的渗血已经凝固 。 我还活着,太好啦,我还活着。玲玲呢?意识开始清晰,模糊的树丛 渐渐地看清楚。 他还不知道自己伤得有多重,但跳车的场面已经回忆起来。 他双手撑地,抬起上半身,靠在大石头上喘息。右手伸进上衣左面的上兜 ,摸了摸,从兜里掏出了那粒子弹壳。 他微微一笑,随即因肢体的疼痛又咧开嘴角,抽了一口凉气。 他掏出陶素玲送给他的硬盒万宝路,盒已经变形。掏出一支,叼在嘴上。 又掏打火机,还在兜里。 点上烟,他深深吸了一口。 陶素玲赠烟的场面浮现在眼前。“早买好了,你今天要是有收获,就当奖 杯发给你。” 他在石头上拧灭才抽了几口的烟卷。摇摇晃晃地站起来,找到一根干树杈 当拐棍,拄着它,一步一趔趄沿山坡走。 周围一个人也没有。他大声喊叫: “陶──素──玲──陶──素──玲──” 山谷里回荡着他的呼声。 忽然,在几十米的前方,他看见在灌木丛里有一个躺着的人影。 “玲──玲──” 陈虎扔掉拐杖,朝灌木丛奔去。摔倒了,不顾一切 地爬起来向前跑 。 摔了四五个跟头,他终于跑到了灌木丛。 陶素玲面朝地,一动不动地趴在灌木丛下。身上的衣服全挂成了布条。 “玲玲!” 陈虎轻轻把陶素玲的脑袋抱起来呼叫。 陈虎看见陶素玲的后脑鲜血模糊,撞了一个窟窿。他把耳朵贴在陶素玲的 胸口上,听不到声音。 陶素玲的心脏已停止跳动。 “玲──玲──” 他悲怆的呼声震荡在峡谷。 陈虎跪在陶素玲旁边,双手抱起冰凉的尸体,泪珠一颗颗滚落,悲愤地说 : “玲玲,我向你发誓,不查出元凶,我摘下帽子上的国徽!” 他直起身,双手抱着陶素玲,一步一步地往山坡下面走。 两辆警车在山坡下的公路上行驶。刑侦处长孙铁良发现了坡下的情况,他 命令停车。 孙铁良带四名警察朝陈虎冲下来。他大叫: “陈虎,我来啦!站着别动!” 一名警察从陈虎手里接过陶素玲。 陈虎晃了晃,又站稳,喃喃地说: “陶素玲牺牲了。” 孙铁良背起陈虎,命令身边的警察: “快向蒋局长报告,陈虎和陶素玲找到啦!” 4 焦鹏远的秘书沈石与焦鹏远原秘书、现任市委办公厅副主任郝相寿在市委 机要室喝茶、抽烟。 沈石35岁,是郝相寿把他调到焦鹏远身边任机要秘书的,他对老前辈 毕恭毕敬。 “郝主任,昨天晚上我去拜访您,不巧您没在。那两箱红塔山我交给公子 了。” 郝相寿笑笑说: “你交给他,还能轮到我抽?还不够他那帮狐朋狗友糟蹋的呢。” “那没关系,过几天我再给您送两箱,从烟草公司提的,绝对是真货。” “不着急,我抽不了那么多。小沈,你来市委有八个月了吧?” “再过一周,就九个月整。” “好好侍侯老爷子,你前途无量啊?” “郝主任,您喝茶。我一定不辜负您老的培养。我要有什么不对的地方, 您老千万给我提出来,这是对我的爱护。” “你明白这点就好。焦书记对你挺满意的,说你脑子快,特别是文章写得 不错,倚马可待。” “那还不是您老的提携。” “给首长当了八个多月的秘书,悟出什么道道来没有?” 沈石谦卑地笑笑: “也就是刚上轨道。” “我教你一套秘书绝窍,你要掌握好,保证一顺百顺。” “那太好啦!” “三句话。一是先奏后斩,二是先斩后奏,三是斩而不奏。先说先奏后斩 ,这比较好理解,大事要先请示后处理,出了事与你无关。这就叫先奏后斩,是 最常用的方法。” “嗯,我记住了,我也是这样做的。” “至于第二招先斩后奏,就需要你有勇气和准确的判断力。遇事先请示, 固然好。但有些事情,你请示了领导,但领导不便表态,你请示了,等于给领导 出了个难题。举个例子说,你接到了一封举报信,是举报焦东方的,你拿着举报 信向焦书记汇报,你让焦书记怎么表态,按照党性原则,他应该批复你调查,或 者转到有关部门处理,但他心里愿意这样做吗?肯定不愿意,因为东方是他 的儿子。所以处理这类事,你要自作主张,把信扣下,然后找个适当机会,轻描 淡写地提一提,领导心里就有了数,把你列入了自己人的行列,记住了你的忠心 。这就叫先斩后奏,但这条不能乱用,只能在领导遇到尴尬问题时才能用。乱用 ,就是目无领导。” 沈石一拍大腿,脱口而出: “太妙啦!” 郝相寿品口茶继续说: “什么事斩而不奏呢?你刚才就犯了个错误。昨天你给我家里送去两 箱烟,这件事你就不应该告诉我,你不告诉我,我当时不知道以后也会知道。你 当面告诉我,不是让我落个受贿的嫌疑吗。” 沈石的脸刷地白了,紧张地说: “郝主任,我可没这意思,我……” 郝相寿摆摆手说: “你别紧张,我知道你没这个意思。你没经验,我拿这事举个例子,是让 你明白,哪些事要斩而不奏。斩而不奏,是给首长留一条后路,真出了什么事, 首长可以说他不知道,推个乾净,如出事,到头,最多承担个失察的责任。” 沈石站起来,恭恭警敬敬地给郝相寿鞠躬说: “郝主任,您老真是我的再生父母。” “坐,坐。斩而不奏,更不能乱用,不该用的时候用,就是越级擅权,你 的秘书日子也到头了。先奏后斩、先斩后奏、斩而不奏,是当秘书的三条立身法 宝,用得好用不好,就在你自己了。” “太好啦,太好啦,”沈石不住地点头,“师傅领进门,修行在各人嘛。 郝主任,我琢磨是不是再加上一条,那就是奏而不斩。” “奏而不斩?这倒新鲜,你说说。” “有些事情,我向领导请示,领导也批复了,但如果我认为领导批复得很 勉强,其实领导心里并不真想办些事,但又不得不同意,我就来个奏而不斩,拖 下去不办,将来有人追查,领导可说我已经交办了,没办是秘书的责任。您说, 这也是替领导分忧,算不算一条?” 郝相寿呵呵笑起来: “你这小子发展了马列主义呀!这是一条,我也这样处理过,不过没 总结出来。小沈,我没看错你,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哟!你没当几天秘书,你 怎么悟出这条的?” “还是您老高明。比我强一百倍,一千倍。” 郝相寿抽出一支烟,沈石赶快掏出打火机点燃。郝相寿抽了一口说: “小沈,官场上的学问太深慢慢学吧。李浩义失踪有一个星期了吧?~ ” “今天是第八天。我动员了许多力量在追查。” “这件事非同小可。焦书记当市长时,李浩义给他当过两年秘书。焦书记 当市委书记后,李浩义当上了对外协作办主任,这是个肥差。外省市和我们合作 ,都要李主任批。他要是有个闪失,麻烦就大啦。” 机要员推门进来,手里拿着一张传真纸。 “沈处长,这有一份传真,是S省公安厅发过来的。” 沈石接过看传真,看了一眼说: “你走吧。” 机要员离开。沈石把传真双手送到郝相寿手里。 “郝主任,李浩义被S省公安厅拘留啦!” “什么?” 郝相寿看完传真,面色沉重,站起来说: “走,立即向焦书记汇报。” 5 市委书记焦鹏远指着站在大写字台前的公安局长蒋大宾大叫道: “你这个公安局长怎么当的?人家把我们一个局级干部从你鼻子底下 抓走,你竟然一点也不知道!” 林先汉、千钟、周森林、沈石、郝相寿坐在沙发上不敢吭气。他们都意识 到了问题的严重。 市委书记豪华的办公室气氛沉重。 沈石从沙发上站起来,走到书柜前,打开,拿出一瓶药,倒出两片放在纸 上说: “焦书记,您该吃药了。” 焦鹏远一把打掉纸,两片白色药片在地毯上滚动。 “吃什么药!S省公安厅到我这儿抓人,连个招呼也不打一声,太过份 啦!” 郝相寿走过来,扶着气得哆嗦的焦鹏远坐在沙发上: “焦书记,你别气坏了身子。” 郝相寿丢给沈石一个眼色。沈石会意,走到焦鹏远沙发后背,双手给市委 书记按摩肩部。 千钟问蒋大宾: “蒋局长,这算不算绑架?” 蒋大宾看着自己手中的几份文件说: “从他们传过来的几份文件看,S省公安厅、S省检察院都有批准 拘留的手续,按照规定,他们有权跨地区拘留人犯。问题是,他们怎么会有这么 大胆子,连招呼也不打。根据现在我们掌握的情况,他们是在地平线饭店诱捕李 浩义,然后用一辆子弹头押回S省的。他们太不给面子啦!” 林先汉谨慎地说: “既然手续齐全,我们也不好说什么,能不能先把人弄回来?” 千钟说: “对,当务之急是把人弄回来。李浩义有什么问题,我们可以自己查嘛!~ ” 蒋大宾摊开手说: “问题是S省公安厅在传真上说,李浩义牵涉到S省一个巨额非法 集资案。主犯在S省,主犯把李浩义交待出来了,他们是有一定证据之后才 千里诱捕李浩义。他们可能是怕事先和我们打招呼,不能带走李浩义。” 千钟站起来,在屋里踱了几步说: “我们以其人之道,还治其人之身。S省在我市有八千平方米的办事 处,已经破土动工,我立刻下令给它停下来,找个理由,把他们头头扣起来,也 是个副局级呢。不怕S省省长不出面向我们道歉!” 焦鹏远从沙发上站起来说: “你们研究吧,要把李浩义给我尽快弄回来。” 焦鹏远出去了,沈石急忙跟出。 林先汉想了想说: “这样不太好吧,影响兄弟省市的关系。不管S省怎么做,我们还是 要按照组织原则来办事。蒋局长、周局长,你们是不是派人去S省了解一下 详情,看看究竟是什么案子,李浩义的问题究竟有多大,把情况摸清后,咱们再 商量。” 千钟不阴不阳地说: “林市长,您抓全面的,焦书记把这件事交给您了,您说怎么办,就怎么 办。但是,我们要对每一个同志负责,特别是李浩义曾经给焦书记当过秘书,这 件事处理不好,它的严重后果,您是完全能想象得出来的。何副市长死了之后, 焦书记的压力已经很大,我们是个团结的战斗的集团,现在正是我们替领导分忧 的时候,路遥知马力,患难见真情嘛。” 林先汉听出千钟的弦外之音。在焦鹏远当市长时,千钟就是市长助理,实 际上代焦鹏远行使市长职权,一人之下,众人之上,几位副市长也要看他的眼色 行事。焦鹏远任市委书记后,所有的人都认为市长空缺非千钟莫属,不料批文下 来的竟然是原副市长林先汉,千钟仍然是市长助理,但加上了市委常委的头衔。 不过所有的人心里都明白,千钟是焦鹏远的影子,而林先汉不过是焦鹏远和千钟 手中的一张牌。 林先汉想到这些,久已失去平衡的心态发作了: “我上任才两年,你业务比我熟,根子嘛也比我深。但有一点,我们不是 独立王国,下有群众,上有中央,我们既要对群众负责也要对中央负责。从李浩 义被拘留可以看出,反腐败在全国都在深入开展 ,挡是挡不住的。我的手小,你的手再大,也捂不过天来吧。” 千钟从沙发上站起来说: “林市长,你这是什么意思?你是市长,我不过是你的助理,独立王 国的帽子怎么能扣到我的头上呢?” 郝相寿急忙站在千钟和林先汉中间,调和说: “千助理,林市长没有说你,是提醒我们大家。话赶话,大家也都是着急 。” 千钟一甩胳膊,离开办公室。 林先汉咳了一声说: “蒋局长、周局长,你们去安排吧。走之前,找一下焦书记,看他还有什 么指示。” 蒋大宾和周森森站起来。 蒋大宾说: “林市长,我们走了。” “嗯。告诉去的同志,对兄弟省市,不要摆架子,要谦虚。” “是。” 室里只剩下林先汉和郝相寿。林先汉的头靠在沙发背上,非常疲惫地说: “山雨欲来风满楼呀!”